《花束般的恋爱》观后感

《花束般的恋爱》表面上讲述了麦和绢因为爱好相恋,却因为生活观念不同而最终分别的故事。这样的故事常常招致观众“各打五十大板”的评价,也即认为双方“责任相当”或是“都没有错”。但个人认为,这部电影并不适合这样的评价方式。绢完全没有与麦相当的行为正当性,而《花束般的恋爱》很大程度上是一部描述“门不当户不对”之弊端的电影。

一、可惜的分别?

对于一部描述“可惜的分别”的爱情电影,“各打五十大板”的设计确实有其合理之处。编剧显然不该把其中一方塑造的明显“更坏”,否则分别就称不上一件可惜的事了。编剧要做的是塑造两个平等但有所碰撞的角色,让他们犯下均等的错误,或是各自持有合理而冲突的观念。这不仅突出了分别的可惜,也符合一种平衡的美感,符合“若非必要,勿增实体”的要求(要表达什么内涵,就精确地表达它)。当然,这往往也符合一种政治正确:如果非要设计一个“更坏”的人,那这个人要么是男的,要么是女的——这就不好了。总而言之,“各打五十大板”的确是“可惜的分别”的内在要求。

《爱乐之城》就是一个陈述“可惜的分别“的典型例子。在《爱乐之城》中,男女主同样在“对生活妥协”这一议题下起了冲突。但在冲突之中,而男女主都有清晰合理的行为逻辑,有足够成熟的心智,他们双方有资格代表两种平等而有所碰撞的理念,这样的剧情就完全适用“各打五十大板”的常规逻辑。当这样的男女主最后分开,我们确实就可以说男女主“谁都没错”,也确实可以把这个故事视作一场“可惜的分别”。

《花束般的恋爱》似乎也想讲述一个“可惜的分别”的例子——相当一部分观众也是如此理解这个故事的。但个人认为,《花束般的恋爱》并没有展现一场“可惜的分别”,并不适用“各打五十大板”的评价。尽管我们可以合理猜测,《花束般的恋爱》的导演或是编剧,也在尽力为麦和绢赋予相同分量的缺点,让他们作为两个平等的存在,展示两种特性不同的个体的冲突。但个人认为,就电影实际讲述的故事,实际塑造的人物形象而言,麦与绢的被给予的特质完全不是平等的。麦的行为正当性显然比绢高出很多。我们没有必要为了套用“各打五十大板”的常规模型,而去削弱绢的问题,或是给麦安上一些欲加之罪。

二、麦与绢的阶级心态

《花束般的恋爱》几乎明示了男女主的阶级差距,我们从男女主的家庭装潢、父母形象、生活态度等诸多维度,都可以明显的得出一个结论:绢的阶级相对麦高出许多。如果要给出一个定位的话,麦大致属于小康到中产之间,而绢大致属于中上层中产阶级。这并不仅仅是为了塑造人物、推动剧情而安插的设定,个人认为这种阶级差距是贯穿全文的重点。

麦身处较低的阶级,这使得它拥有与自身阶级相符的生活态度。他更加注重维持新家庭所需的物质基础,并愿意为此搁置梦想,选择一份消耗心灵能量的工作。这在他的阶级处境下,是个理性而负责的选择,是个“虽然不好,但只能如此”的选择。由于注重情感体验的绢始终选择了低薪而不那么消耗心灵能量的工作,客观上麦也为这个家庭提供了主要的收入来源。

人们对麦的指责,往往落于“麦没有满足绢的情感需求”之上。不可否认,麦的确是“变得无聊”了,这对于他身边的人而言固然不是一件好事。但是,麦的现实主义和“变得无聊”是一体两面的,是相伴相生的。当麦被生活的重压掏空心力后,他不再有力气体会什么文艺大作,只想独自玩上几把智龙迷城。也许有人会说,“你完全可以在生活的重压下保持有趣”,理论上这当然是可行的,但是能做到的人又有多少呢?这么优秀的人,又有什么理由选择“既要有要”的你呢?这便陷入了一种对人的过度苛责了。一些影视作品中的确存在这种完美形象:父母刚刚遭遇事业的重击,却总能在回到家后开心的面对自己的孩子——这样的程度已经足以让我们感叹父母之爱的伟大了!

相对于麦而言,绢生长于优渥的经济条件下,她习惯于身为小布尔乔亚文艺青年享受生活。这本身没有问题,毕竟她确实向来拥有能够支撑这种生活态度的财力,即使她没有足够的收入来源,家庭也能够供养她的生活方式(至少在相当一段时间跨度内)。绢可以为了更有趣的但低薪工作而跳槽,可以一直维持着那些文艺性的爱好。

然而问题在于,绢把这样的思维方式带入了一段有阶级差距的感情当中。绢不仅希望自己这样,也希望麦可以像她一样保持理想,保持意气风发——但这是不可能的。麦没有绢的阶级身份与阶级心态,这种理想主义空想是无法在麦身上复现的。麦更加敏感地捕捉到了,麦与绢之间的新家庭,在没有父母资金支持的情况下,是无法简单维持绢所设想的共同的理想生活的。绢又想要麦,又想要理想,绢的潜台词是“当你有两块面包,你应该把其中一块换成水仙花”,而麦的回应则是——我们什么时候有两块面包了?

麦知道绢的理想主义需求,但也知道经济支撑的必要性。无奈之下,麦向绢提出了“我赚钱养家,你只顾玩”的模式。麦并没有施舍绢的意思,麦是发自内心能接受这种模式的——这是观众视角下十分显然的事情。然而,绢却为麦的这句话感到十分气愤,这归根结底还是绢理想主义过剩的表现——麦在两难的境地下提出了一个“不那么差”的选择,而绢却回复说“这两个我都不想选”。

麦的真的“过于”现实主义了吗?我认为完全不是如此。麦的现实主义的程度,是符合麦的阶级特征的,是一种合理的现实主义。但的确,绢的理想主义也符合绢的阶级特征。然而,当麦与绢结成了一段门不当户不对的关系后,我们应该保留的不是理想主义,而只能是现实主义。理由很简单:绢的理想主义在这段有阶级差距的感情中,客观上是无法实现的(除非麦是个极其强大的圣人)。与此同时,麦没有要求绢现实主义,而绢始终在要求麦理想主义。绢的态度是“你要理想主义”,而麦的态度是“我无法理想主义”,而非“你要现实主义”。在这一视角下,麦也是处于受动一方的。

综上所述,绢的理由完全没有与麦相当的道德合理性。这正是《花束般的恋爱》不适用“各打五十大板”的原因。

三、“门不当户不对”之弊端

在我看来,绢是无法拥有一段跨越阶级的感情的。绢的理想主义本身也没有什么错误,但是,在麦和绢这段门不当户不对的感情中,任何有可行性的选择都无法满足绢的心灵底线。麦选择了诸多差选项中相对不差的一个,但这仍然无济于事。绢不愿意为了理想放弃麦,却也不愿意为了麦放弃理想。我们似乎只能说,这是门不当户不对之感情的固有弊端。

个人认为,《花束般的恋爱》在塑造“可惜的分别”这个目标上是失败的——这是一段显然不合适的关系的注定的分别。《花束般的恋爱》真正的艺术价值,在于它潜移默化的展现了“门不当户不对”之固有弊端。诚然,对于所谓“真爱”而言,即便是门不当户不对,也可以通过一方的努力与另一方的牺牲逐渐弥合,但这种弥合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此时反观门当户对这种老祖宗的约束,反倒正是一种简单而有效的选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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